《久別重逢》專訪:假如可以永不失去

寫過《殭屍》、《殺破狼II》與《殺破狼.貪狼》這些相對沉重暴烈的劇本,這次首度自編自導的梁禮彥(Jill)導演,反倒選擇了自己偏愛的奇幻愛情電影,以一段短暫卻燦爛的青蔥日子,撰寫一份《久別重逢》卻永不變質,縈繞一輩子的愛意。

成熟軀殼內藏童稚靈魂

自小情迷電影的Jill導,這次以《久別重逢》這部清新暖心的電影去訴說愛情。問到這份劇本的源起時,Jill導說是全因想要「尋找失去的東西」:「有啲嘢唔係連續唔停,即係好似生老病死,或者有啲我們睇唔到嘅嘢,佢係會消失,但唔代表佢唔再存在。包括任何會失去嘅嘢,可能有啲人覺得係音樂,或者CD舖、城市;內心嘅話可能係自信心,或者愛情。但其實係可以仍然喺度,即係份精神重喺度,睇你點樣搵返嗰份力量。」
戲中飾演少女夏文萱的許恩怡(Natalie),形容故事裡於中學時期匆匆相愛匆匆分別的夏文萱與蘇昇華,其實是縱然分隔很遠,卻永遠存活在對方心中的soulmate;儘管多年後的中年蘇昇華貌甚潦倒,夏文萱卻卻憑著一份猶如超能力的愛,在重逢時仍然探視到那個被失意埋沒的童稚靈魂:「夏文萱想幫佢(蘇昇華)慢慢撕開呢啲外殼,搵返最真實嘅自己。」

正如戲中「夏文萱女兒」與中年蘇昇華的相遇,也正是「童稚」對上「成熟」的呈現。一個充滿活力且坦率,一個終日鬱鬱不歡逃避現實;可是二人撞在一起,一起暢飲耍樂後,卻使蘇昇華漸漸憶起那段混身幹勁,在校園、在廢棄船廠、在眾人面前恣意彈唱,充滿無限可能性的年少時期。少女夏文萱的一段對白,「我哋細個睇過啲咩,聽過啲咩,就會成為一個點樣嘅大人。」,其實正好穿越時空,提醒著多年以後的蘇昇華:縱然成長必然經歷失去,可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們所做過的事,愛過的人,其實都埋藏在內心某處,成為今天繼續活下去的養分。

當我們談論愛情時

「我覺得對我嚟講,最類近幻想嘅嘢,唔係一啲奇幻嘅事,而係一種無條件嘅愛。」

問起Jill導最喜歡的電影片種,他二話不說便選擇了愛情電影,《一切從音樂再開始》、《回到最愛的一天》、《情書》、《心跳500天》⋯⋯這些經典愛情電影,全是他身為電影人的心水之選。「愛情片最重要嘅,就係講你可以為愛情犧牲啲咩,即係愛情對你嘅生命有幾重要。但其實係年代變咗,愛情對好多人嚟講,都唔係好重要嘅一件事,佢唔係最重要。」Jill導坦言也許因著時代轉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複雜多樣;也許談論關係的電影仍然多不勝數,可是純然討論愛情的呢?則不論香港與外地,也買少見少。

電影裡有一幕,少女夏文萱正因情竇初開而牽腸掛肚,當時文萱婆婆淡然對她說:「當你喜歡一個人時,便會喜歡得失去自我」。問到這段對白會否是Jill導對愛情的解讀,他卻搖搖頭,然後以另一段對白回答:「你鍾意一個人嘅時候,你係因為佢好先鍾意佢⋯⋯但當你真係愛呢個人嘅時候,就算佢唔好,你都會好想喺佢身邊,陪住佢,令佢變返好。」

喜歡愛情電影,當年的畢業作品也是圍繞愛情,然後踏入電影行業二十多年後,也是同樣憑著初心,選擇以第一部自編自導的電影,講述一個無條件的愛情故事;Natalie真心認為這樣的Jill導,是位十分浪漫的創作人。

沒有懷疑過電影這回事

電影裡,夏文萱病重在床時說過,「原來一輩子可以只喜歡一首歌」,而那首歌正是蘇昇華寫下的;對於電影,Jill導同樣接近用了一輩子的時間去投入、去深愛、去用心創作。Jill導回想那個OK便利店仍有租借影帶服務的年代,常常與家人去租帶,又會與母親進戲院看《鐵鈎船長》與《忍者龜》,從那時便對電影相當著迷。然後長大了點,臨近中學畢業,便一心打算讀電影;最後順利進入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與電影作伴到現在。在Jill導分享完與電影的淵源後,坐在身旁的Natalie問道:「你有冇懷疑過電影?」,他不假思索般直搖頭說沒有:「我係一直好相信,入戲院睇戲嗰陣我都重係好相信⋯⋯其實我係一個幾抱有希望嘅人,所以我期待我嘅電影都可以帶出一啲希望。」

Natalie這次首次在香港電影當中擔任主演,飾演這個內心成熟,卻依舊充滿活力,為身邊人帶來無限支持的夏文萱;她直言在片場時已充分感受到Jill導對這個故事與角色的厚愛:「佢完全相信呢件事,然後我發覺作為演員,其實你都要跟住導演一齊相信,如果唔係你真係進入唔到嗰個世界。」這次Natalie與大前輩鄭伊健有著眾多情感複雜的對手戲,她坦言因著「伊健哥哥」完全沒有包袱與距離感,還有他對自身角色的愛與包容,使她可以相當安心地演繹:「我覺得演員需要好鍾意自己嘅角色,就算你嘅角色唔完美,例如蘇昇華嘅角色狀態係好唔完美,佢生活喺處於一個好低嘅點,不過我覺得伊健哥哥係好包容佢嘅角色。」Natalie直言全賴鄭伊健這種對角色的深愛,使她能更投入夏文萱當中,才可演繹出如今出現在大銀幕,十分靈動可人,更超越Jill導本來對角色的想像的少女夏文萱。

鄭伊健所飾演的中年蘇昇華,正處於其音樂事業的瓶頸期,天天借酒消愁,行屍走肉。Jill導雖然不曾對電影產生懷疑,可是身為腦袋時刻高速運轉的創作人,還是有著自我懷疑的時候:「唔係話瓶頸期,但有時做編劇,我們成日話,當見到白色嘅螢幕照著自己,你就已經想冚埋(電腦),我試過將螢幕底色轉做唔同顏色⋯⋯成日都會特登搵啲辦法,試試其他坐法、將張枱搬入房,又搬返出去廳;覺得喺屋企度唔到就出去寫,但出去都係唔得。總之咩方法都會試,但其實係唔關呢啲事⋯⋯好似蘇昇華咁講,其實係唔見咗自己,之後佢望返以前嘅自己,再重新搵返一啲所謂初心,或者繼續前行嘅動力。」

Jill導入行多年,經歷過多份劇本、多個拍攝現場,可是在轉換身份,首次以編導之名,拍過《久別重逢》之後,他形容彷彿得著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對我嚟講,我拍完呢套戲,我重覺得如果我可以一世都拍戲,就好喇。」Jill導坦言,縱然在香港拍電影從來不是件容易事,可是香港電影對他而言,卻仍然充滿想像與可能性。未幾他又笑著套用夏文萱的一句對白:「我都唔知呀,不過我希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