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童話集》:以歌舞和喜劇襯托,異常沉重的生命課題

當初知道風車草劇團即將上演新作《隔離童話集》,並且收到訪問邀請時,一度以為是個關於疫情,或關於疫情如何影響劇場人生計的作品。尤其是編劇梁祖堯提到,他們本身預計排演的是另一部愛情劇,然而世事不如預期,他自己突然確診,需要隔離。但隔離期間都有得著,靈感湧現,可以靜下來閉關完成如今這份劇本。

不過最終面世的《隔離童話集》,既不是想像中的那種「隔離」,也不是很格林童話的那種「童話」。應該有不少觀眾都被劇名、宣傳海報及劇團早前受訪的內容所騙。這個也很有趣,演員及編劇接受訪問,以至劇團宣傳本身,已經跟大家「梗戲」,還特意把底牌藏起來,到真正進入劇場才恍然意識到是另一回事 —— 是一場探問生死、命運與人生種種選擇,關於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課題。畢竟故事主題並不輕鬆,甚至遠比想像中沉重,這也難怪上演前劇團眾人有意不說穿,先賣關子。

按故事設定,人死,靈魂離開肉身,原來跟確診 Covid-19 一樣需要強制隔離七日(應該跟頭七回魂有關),然後接受閉門審判,將生前善惡功過逐一清算。今次風車草特意請了年輕歌手陳凱詠初演舞台劇,飾演一名冥界實習生,雖然描述得 Uber 司機一樣看著死亡清單㩒鐘接客,其實更似是亡魂的辯護律師。成世流流長,人總會犯錯,曾經心生惡念,想逃避憎恨、自私自利,有時是情非得已、是誤解,有時則源於自己過去受到傷害。但比起人間,冥界奉行完善的司法制度,辯護律師亦有權利為死者求情。《隔離童話集》將投胎轉世還是落地獄這套傳統的生死信仰,嫁接到另一套現代的司法制度裡,天馬行空得來卻貼近我們對現實社會的一些憧憬。歷史是一本帳簿,年年月月日日都記錄在案,惟人皆軟弱,就算有機會將人生推倒重來,未必可以推翻業障,但《隔離童話集》則推翻了風車草劇團一些既定印象,沒想到以歌舞和喜劇作為襯托,內裡是一場靈異奇幻的「法庭劇」,從輕鬆胡鬧走進嚴肅的罪與罰。

不約而同的是,這一年疫後重開的劇場作品裡,確實有不少都屬「法庭劇」。除了風車草的《隔離童話集》,還有中英劇團的《辯護人》。相信故事取材自 2014 年的台北捷運無差別殺人事件,探討死刑、以惡制惡及司法程序正義等社會爭議。另外還有莊梅岩編劇、黃子華及潘燦良主演的舞台劇《最後禮物》,電影則有改編自 2013 年一宗逆子弒親案的《正義迴廊》。或許,愈是理性的司法條文愈見世道荒謬,法庭之上,控辯衝突同時也是人性、自由意志與整個社會制度的對抗,而這些作品隱約都反映了某些同時同地的政治現實,提醒觀眾,在稍為抽離了的娛樂空間外面,有一些不應該視而不見的事情正在發生,仍然在香港每日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