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浚龍 編劇般的歌手 歌曲中的宇宙

提起「#細細個就聽」的歌手,對於九十後的筆者來說,麥浚龍一定是其中之一。問他如果有聽眾跟他說「細細個就聽你的歌」,會有什麼反應,他也答得很直白,「尷尬」。

歌與時間︰在旋律中的年月

其實麥浚龍只有四十歲而已。他提過自己出道得很早,2002年推出第一隻EP開始,才只有十八歲。有些歌筆者到現在還是會聽的,由2002年的〈有人〉到2003年的〈沒有人〉,從「難得/有人待我這麼好」到「原來沒有/從來都沒有/纏綿邂逅/完全虛構」;2004年第一隻大碟《Proto》的〈耿耿於懷〉,「從沒有振作過/痛了再痛也應該」,2005年的〈雌雄同體〉,「難道要換性別/至得到你體驗」,都是見到歌詞,腦海就會響起旋律,跟著唱了出來。

麥浚龍反而說,自己不太記得日期和時間,所以問他哪一年做什麼事,他答不了,但他會記得事件,記得那時候在做什麼事,例如出《Proto》的時候頭髮比較長一點。

然後《Chapel of Dawn》、《Words of Silence》、《Why》這些概念大碟一張接著一張面世,EP也由《天生地夢》做到《無念》的境界。麥浚龍認為對於他這個歌手來說,在歌曲內容上已經到了一個樽頸位。唱過〈靈魂從沒有秘密〉,唱過〈弱水三千〉,唱過〈金剛圈〉,這些歌曲的故事性,讓他得到一個做電影編劇的機會。

歌與電影︰那些畫面角色和故事

我們聽他唱的廣東歌長大,麥浚龍自己反而是從電影開始接觸音樂,而不是流行曲,所以對他來說,歌曲的畫面非常重要。歌手是麥浚龍的「第一份工作」,他覺得做歌手能夠「比較接近電影界」;入行十周年的時候,他必須從在紅館做演唱會與寫劇本拍電影這兩個機會中二擇其一,而他很快就選了拍電影,然後就有了《殭屍》。

拍電影的經歷,讓麥浚龍做藝術創作的路越走越闊,「大開眼界」,創作題材不斷湧現。《Evil is a Point of View》是和尚及尼姑的故事,然後是尚未上映的電影《風林火山》,還有發表時討論度就極高的「The Album」系列。他自言這些靈感都是持續創作,累積而得來的。

麥浚龍非常著重這些大碟中的角色,例如「The Album」系列就有董折和浦銘心。他說每個角色都帶有自己的一些影子,這些角色會經歷一些事件而有一些感覺,創作者不一定要在現實中經歷過才想像得到,這正是創作有趣的地方。角色比故事來得重要,情節設計得簡單也好複雜也好,當角色性格鮮明,足夠立體,才會知道角色因應事件做出什麼反應和行動,故事便由此而生。

創作「The Album」之始,麥浚龍已經知道大概要三十多首歌才能講完這個故事。他覺得歌手做歌的時候,「將自己寫到最浪漫,最童話故事般的,相對好多。但我覺得呈現浪漫不一定只有一個方向,如果透過完全不浪漫的橋段帶出一種浪漫,又是否一種處理手法呢?」能夠纏繞一個人一生的愛情是怎樣的?由甜蜜的開始,深入到兩性、同性和婚姻關係,相愛的兩人如何生出裂痕,如何面對破碎的內心,存活而且接受錯過的遺憾美?

歌與觀眾︰宇宙有最好的安排

接下來《The Album : In the Name of a Father.》演唱會,將會是「The Album」未公開的章節,是董折和女兒的故事。其實「The Album」有趣不止在於作品,還在於創作過程是「破公式」的,麥浚龍常常提起這三個字,希望自己的創作能夠不囿於傳統框架。例如「The Album」不是首先做一首歌,再有歌詞,而是先寫了文字,再和不同音樂單位討論,像寫了一場戲再加上電影配樂一樣,這場戲的角色是有對白、動作、心理描寫和內心獨白的。

說到「The Album」的這一章會搬上舞台,麥浚龍幾次說是冥冥中的事,之前因為新冠肺炎抽走,此時又因為《金榜提名》演唱會主辦單位的提議而重新出現,在麥浚龍四十歲更成熟的時候做這個創作或者是剛剛好。歌會重新編曲,可以套用在新的場景,在說故事上有新的角度,而不是「The Album」的精華音樂會。

距離《The Album And The End Of It》,也就是麥浚龍第八隻大碟已經有四年之久,觀眾也會在這四年間變得成熟。新歌〈天與地的距離〉中寫道,「原來與你有最親的距離/原來再遠都不是離/明明途上沒有我 統統有我/原來分開了也是嫵媚」,也像一種歌手與觀眾的關係,「我覺得最浪漫的不是一首新歌剛推出的三個星期裏面大家有多少共鳴,反而是它沒有一個期限,有些歌推出了,共鳴可能是五年後才出現的。」例如因為當年禁煙而不被看好的〈借火〉,就在麥浚龍堅持下推出,成就了一首經典,「最難能可貴是每一個作品的壽命都會比作者更長,而我永遠最好奇的是這首歌三年後,三十年後,甚至可能是三百年後,會是怎樣的呢?」

歌與藝術︰因為孤獨才有創作

麥浚龍坦言他是把複雜的情感,複雜的關係,複雜的故事留給作品,自己的私人生活保持簡單就可。只根據生活的狀態去做歌,分手就做失戀歌,拍拖就做開心的歌,這樣就太過「坦白」,太過「赤裸」了,反而創作角色,讓他們經歷一些故事,就可以帶出更加多的訊息。不過要寫好角色,寫好劇本,所需要的時間非常多,有時會多到其他人懷疑創作者是不是有情緒問題。

創作是孤單的。麥浚龍形容︰「由十八歲入行到現在,其實孤單感依然很大,但同一時間,我覺得創作某程度上和孤單感是成正比的。很多人誤解了我們的工種,覺得演唱會很多人看,電影現場有很多人,但那種孤單感有時和人數多少沒什麼關係。你可以在一個很多人的情況下依然有那種孤單感,在舞台上,在片場裏,或者在寫劇本的時候。這麼多年都沒有改變,我都還是感覺到有種孤單感,或者可能我就是需要這種孤單感,才可以創作出不同的計劃。」

藝術聽起來高深,但無論是歌曲,電影,還是文字,也是追求理解與被理解而存在,正正是人類總難理解與被理解,曾經觸動過心靈的歌,才會每次在內心響起的時候,都能再帶來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