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所謂嘅死過翻生,而家睇嘢好唔同。以前出過一堆熱血歌,話想做就去做,唔好諗咁多;但紙上談兵同而家真係發生(意外)係好唔同⋯⋯我重有好多嘢想做。」
2025年伊始,Teddy Fan(范梓謙)在叱咤台上奪過生力軍銀獎。眼見歌手身分受肯定,當時的他雄心壯志,揚言今年要出七首歌,繼續動真格。Teddy當時沒有料到的是,某天他如常走在band rehearsal的途中,竟然會遇上車禍——
因著意外而改變的,不只是出歌日程,還有Teddy觀看世界的方法;至於不變的,則是這位音樂人對舞台的熱愛。
被迫放假的工作狂
「撞車之後,我打咗兩個電話。首先打俾我女朋友,話佢知我撞車,之後我已經打俾band leader⋯⋯我成個腦都係做嘢。」
作為一名熱愛返工,甚至推出過〈不想放假〉的音樂人,在車禍過後,被告知頸部輕微骨折,換句話說,便是與死亡擦身而過。Teddy除了擔心日後無法照顧身邊人,更害怕以後無法再站在舞台之上:「我心諗唔係啩,啱啱拎完新人獎就玩完?」筆者盯著眼前滔滔不絕、精神爽利的Teddy,近乎無法想像他是前陣子才與死亡擦身而過的傷者,可見他對於康復的決心,實在異於常人。
Teddy笑言,當時留院觀察了一星期,之後再要留家休養三至四星期,這種清閒對他來說,簡直是「攞佢命」,笑都笑唔出。一心只想儘快康復,回歸可以彈結他、做歌的日常。幸好,生性樂觀的他很快便能調整心態,說服自己當下的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no matter what,我就搵第二個方法。彈唔到結他,可能我淨係唱歌;唱唔到歌,我就可能齋彈結他,總之我會盡量俾自己喺返台上面。」
關於生死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句話除了可以套用在Teddy身上,亦可套用在他的新歌〈告別式〉之上。這首極其真摯,滿載他對外公外婆的愛的歌曲,原定五月上架;最後雖然因車禍延後推出,卻使這首歌曲更具意義:「好似所有嘢都係安排好。撞咗車,大家對我嘅關注度,反而好似又高一級。之後再出一首咁sad嘅歌,呢首歌嘅內容,對大家嚟講好似多咗一番意味。」
Teddy直言,自己一直很難代入要生要死的「情歌」,亦因而未曾推出這類型的歌曲,但要是提到身邊人的生離死別,情感便會抑壓不住。〈告別式〉的創作原點,源自三年前外公過身,當時Teddy一家人圍在病床前,抽泣不斷;唯獨與外公相伴多年的外婆,只是一直握緊他手,輕輕說了聲「早唞啦,伯爺公」。
「婆婆,點解你唔喊?點解你唔傷心?」Teddy內心充斥著這些提問,揮之不去。直到過了好一段日子,才明白外婆的心思——
「公公最後嗰幾年身體唔好,可能會突然暈低,突然唔舒服,每一次出入醫院,每一次都接近有機會離世。所以婆婆其實唔係唔傷心,只不過經歷咗呢段時間,佢準備過好多好多次,最愛嘅人會離世,經過好多次之後,就接受咗呢份痛楚。」Teddy分享,外公生前是位很浪漫的人,每年情人節都會送玫瑰花予外婆,自從外公身體狀況變差,他便不住思考,假若以後只剩下外婆隻身一人,外公再不能送花給她,該要怎麼辦?
Teddy坦言,那種傷心的情感,有時不全然僅因為外公的離開,在更多的時候,他其實是痛心外婆失去了老伴,心痛那種彷彿孤身一人的空洞。每當想到這裡,他往往已痛哭流涕⋯⋯
這份來自孫兒的痛心與不捨,終於在幾年化成了樂章,成就了今天的〈告別式〉。
人生是痛哭很多很多次 然後move on
外公與外婆的故事,Teddy很早就已經想把它放進音樂當中,只是直到去年,覺得自己的作曲能力終於足以盛載這種情感,才真正開始創作;其實就連這次找來Oscar填的這份詞,也早在去年中便已寫好,但偏偏當時他每次細閱及歌唱時,都會忍不住流淚,便一度擱置:「去到今年年頭,再開始掂返呢首歌,我好似開始唱到,我開始接受到呢件事。」
Teddy形容,那刻好似終於能夠理解外婆——原來真的會由每次都覺傷感,變成慢慢接受到事情的發生。由創作到完成歌曲製作,整個過程原來類似外婆對於外公離世的心情:「係喎,原來就係要經歷咁多次好唔開心好唔開心,直到一刻,覺得我好似要move on。人生就係咁。」
〈告別式〉MV一開始,Teddy問外婆還有沒有想念外公,外婆依舊雲淡風輕,道出一句令很多觀眾泛淚的話:「耐咗呢就冇咁啩㗎啦。」
這個MV,Teddy打從一開始就想keep it simple,不用太多花巧佈景,不要太多商業元素,於是導演Realiam便讓他與外婆真誠對話,順道給予他一個平時很難說出口的提問機會:「好難開口。MV開頭嗰到,我係咁尷尬笑,其實係唔想喊。一開始問就已經搞唔掂。」他坦言,外婆的答案雖則淡然,但也使他感動;好像可以透過拍攝,更坦白地與外婆聊天,一起抒發對外公的掛牽。
再次站上舞台的痛快
數年前經歷過至親離世,今年自己又曾與死亡擦肩而過,Teddy對生命的看法有著不少轉變:「以前會好重視名利、關注度、成功感⋯⋯因為經常好高騖遠,忽略咗好多其實已經好鍾意你嘅人,好錫你嘅人,或者忽略咗身邊嘅親人。到你回頭望嗰陣,已經太遲⋯⋯」相比起成績,現在的他更重視享受過程,盡量把「名利」相關的煩惱通通丟掉:「一有意外,一死就咩都冇,就真係完。我希望我死嘅時候,都係開心地死,幸福地死。」
前陣子Tyson Yoshi的演唱會,是Teddy意外後的首個大型演出,他形容這是個「重生」的舞台:「聽到大家嘅歡呼聲,以前會有啲理所當然⋯⋯而家係,我覺得我差啲就冇㗎喇,咩都冇㗎喇,但我『不死』咁返咗嚟。」身為結他手,Teddy對舞台的熱愛是無庸置疑的,但亦同時因為去年新增了「唱作歌手」的身分,令他更熱愛表演、熱愛音樂。
樂手這份工作,確實是相對穩定,同時可以獲得一定收入,但亦因日常彈奏的其實不是屬於自己的音樂,也未必是喜歡的音樂,很容易引致「職業厭倦」,磨蝕熱情。所以,儘管成為獨立歌手已經一年有多,Teddy卻仍然視唱作為「興趣」,而並非職業,這種想法使他可以更純粹地「玩」音樂——「唱歌係我興趣,但我要拎呢個興趣,拎得重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