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家輝:推翻昨天的信仰,重新學習

第4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
韋家輝 ——《神探大戰》

曾以《神探》贏得金像獎最佳編劇的韋家輝,這一年帶來他磨劍多時、自編自導的《神探大戰》。韋家輝形容:「過去我的創作,是較為偏向佛和道的世界,《神探大戰》則是我改信了基督後的作品。雖然我已經做了很多年編劇,拍過很多電影,但原來宗教信仰有不同,說故事的方法,從起承轉合到故事結構都會完全不同。佛和道的世界比較圓,而基督世界比較直,拍《神探大戰》對我來說像是一個重新學習的過程,也好像是上帝去教導我,應該如何去拍電影。」

他進一步解釋,故事背後的差異,很大程度是源於自己宗教信仰有變:「過去我的創作,是較為偏向佛和道的世界,《神探大戰》則是我改信了基督後的作品。雖然我已經做了很多年編劇,拍過很多電影,但原來宗教信仰有不同,說故事的方法,從起承轉合到故事結構都會完全不同。佛和道的世界比較圓,而基督世界比較直,拍《神探大戰》對我來說像是一個重新學習的過程,也好像是上帝去教導我,應該如何去拍電影。」

「《神探大戰》對我絕對是一個里程碑。」繼《再生號》(2009)後,睽違13年後再執導新作,除了觀照了韋家輝信仰、處世心態上的轉變,也跟時代的演化息息相關:「這個故事,其實很多年前已經一直醞釀,可以追溯到我在電視台拍攝的《大時代》(1992)。當時,我在故事裡創造了一個名叫丁蟹的角色,而隨著世代一直演化,我發覺類似丁蟹的人愈來愈多。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一定是對的,但萬一你是不對的呢?如果你相信的事情是錯的,那怎麼辦?這個想法很強烈,經常在腦海裡衝擊著我。」然而,這就讓電影顯得有些曖昧了,因為戲中明確引用德國哲學家尼采的名句:與怪物戰鬥,小心自己成為怪物。但尼釆是反基督教的代表人物,有生之年都致力批評基督教的倫理道德觀。「創作期間我都一度猶豫是否要將他的名言放進電影,到最後只是覺得,他這幾句說話很能配合故事。」韋家輝接著解釋,他本人的價值觀跟尼釆學說一直保持距離:「從個人角度來說,其實我是不喜歡尼采,他說的人生哲學,我並不完全認同。」

相對過去跟銀河映像團隊的緊密合作,《神探大戰》則屬韋家輝相對獨立的作品。他形容,不只創作班底有不同,更重要的是,電影時代亦變得不再一樣:「因為我和杜琪峯合作時,我們只需要集中看香港市場,所以一般都拍得很快,講求機動性。若果只有一個月,那就用盡時間去做創作。但現在世代不同了,拍一部戲的籌備時間可以很長,還要經過立項、送審等許多程序,然後才可以開機拍戲。」但是,這些規條和限制,卻為韋家輝帶來另一種創作節奏:「反而是今日的市場容許我用很長時間去拍一部電影。」

事實上,劉青雲便形容《神探大戰》幾乎是一部沒劇本的作品,是邊拍邊想,無人知道韋家輝葫蘆裡賣什麼藥。韋家輝笑著澄清:「又不是沒有真正的劇本,而是有很多個。」他想了一下,續說:「曾經有幾年我拍戲很快,一年可以有幾部作品,可能十幾日就會想完一份劇本,但對我的創作來說,快又得,慢其實都得,如果時間容許的話,我想跟電影作品有更多互動,每一場戲只要未成過去,還沒有定論,都可以想到很多可能性。要是給我幾年時間,我就會不斷想,不斷修改劇本,容許角色活在我的腦海裡慢慢發酵,然後去到現場拍攝,角色又會回頭告訴你,它應該如何演化下去。有時夜晚腦海突然想到其中一個版本,覺得會幾有用,最後又可能會完全不用。」

「記得初剪便有差不多兩、三個小時,那就代表你有很多選擇可以重新講這個故事,譬如拿走一些情節,或者敘述次序有所改變,所表達的意思又有所不同。」韋家輝表示,戲中有許多幕都反覆試過幾個版本,甚至去到後期製作階段,仍然一直修改對白、重新配音,甚至整段重拍。「可能今日這一個小時、這一分鐘,我就會推翻昨天的自己。」

而他深信,唯有不斷推翻自己,才能繼續保持創作熱情。早在十幾歲入行做電視台編劇,韋家輝坦言害怕做重複的事:「已經拍過就不想再拍,是會不想做類似的創作,但當一些東西,例如信仰,當它有所不同,自己就是一個全新的人,在重新學習的過程裡,我會懷著一顆謙卑的心,因為比自己更厲害、更有創意的人很多。」

所謂改變,除了創作人的內心,還有外面的時局世態。「我喜歡創作,而創作是來自世界告訴我當下正在發生什麼事,由我懂事開始,天馬行空想出了很多作品,直到今日這個世界仍然急速變,甚至愈來愈急。不只發生在香港的,而是生於香港這樣一個資訊發達的大城市,每日都會接觸到世界大事,我覺得這十年八載,整個地球都發生著許多改變,或者已經徹底不同了。」說罷,他感慨表示:「但電影又好,電視劇又好,任何一個地方的創作圈子,都是愈年輕愈好,因為年輕才會有新思想。而我仍然覺得自己有顆年輕創作的心。」

INTERVIEW & TEXT BY 紅眼
PHOTO BY PHOEBE W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