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演員,一直靜靜地在角落練習,默默等待著一個回應現世的機會,讓觀眾通過電影,看見社會眾生,同時也看見作為演員的自己。 「一直以來我都當自己係演員,不過冇人覺得我係啫。」Angela(袁澧林)笑說在電影圈這個大世界中,自己就像一顆微塵。畢竟模特兒出身的她,從來大家只愛留意她的外表,直至這次憑著電影《窄路微塵》,獲得台灣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提名後,外間的目光才終於聚焦到她的演技上。難怪得悉喜訊那刻,Angela感動得哭成了淚人。原來努力真的能得到認同,讓微塵在光影下也有被看見的可能。
《窄路微塵》的導演林森多次在訪問提到,試鏡時見到的Angela,與她飾演的角色Candy很像:一位總是逞強,在關鍵時卻弄巧成拙的單親媽媽。Angela認為Candy這個角色,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她不忿、委屈和無助的情緒狀態;是一種「總是做錯事,總是很抱歉,雖然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沒有資格表達」的心情。她在試鏡成功後,便把自己對Candy的理解也放入角色的演繹之中。但回到最初,在第一次試鏡時,她收到Candy的人物簡介,卻只有一種理解:「咦?原來係『MK妹』來的!」。
然後她就穿上一些花哩花碌,帶點俗氣的衣服去試鏡。因為她覺得Candy會用心打扮自己,但那種fashion sense似乎又跟大眾的審美眼光有點不相符。「總之佢就係咩都歪歪地。」後來電影中Candy的穿著也很相近,只是戲中她的衣服都是偷回來的。不過對於Angela來說,第一次試鏡並沒有很成功。「導演告訴我,覺得我每一句說話都是假情假義似的。我心諗:『吓!點解會咁嘅?』,其實我只係好純粹地緊張先表現成咁。」Angela如此形容自己,「因為我對個角色有想法,所以我搞到自己太緊張,太想俾人感覺到我嘅想法。結果呢種好用力、好古怪嘅能量,就俾導演覺得我似係响度講大話了。」
還好戲中的Candy真的是個成日講大話的人,真假難分。所以Angela還是能夠進入最後一輪試鏡。當時她需要演繹一幕戲:戲中Candy犯了錯,被窄哥(張繼聰飾)質問為何做人做得如此差勁?最初Angela仍以「MK妹」的狀態來演繹,繼續用言語來保護自己:「點呀?我真係有努力㗎!你見到就見到,見唔到咪算囉。」但導演卻認為來到此刻的Candy已經成長不少,早已放下了那種自我防衛,所以會對窄哥釋出真心。Angela感到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力有不逮,彷彿怎樣也演不好,最後就哭了起來。沒想到這種心理狀態竟同Candy的心情不謀而合,結果成功讓她得到了這個角色。
為了使角色更立體,Angela更花了不少時間與劇中的小演員董安娜相處。她說自己看過不少日本導演是枝裕和、韓國導演李滄東的作品,認為母女相處的真實感對作品非常重要,只是日常生活沒有太多機會與小朋友相處,於是她一有空檔就在片場裡跟小演員玩耍,互相鬥嘴,累積感情與信任,豐富了戲中Candy與女兒細朱那種既像好友又像姐妹般的親子關係。
今年是Angela作為演員,生命力綻放的一年。除了《窄路微塵》,她的另一齣作品《過時·過節》亦將會上映。「我以前做的角色多數是sweetheart……都是可愛的女生,沒什麼缺點,會成就和鼓勵他人,是別人的女朋友。」而Candy這角色則多了道德瑕疵和陰暗面,「我很少接一個角色是有完整的成長歷程,而我們會見到角色的改變,所以我真的要多謝Candy,她讓我有突破自己的機會。」作為演員,Angela認為最大的障礙,是她被標籤了,但她認為自己有藝術觸覺、觀察入微,也懂得如何閱讀人物;只是試鏡時其他人對她沒有信心,她自己也會表現得較差,表達意見時也怕被人看不起。
所以金馬獎提名對Angela而言很重要,雖然是來自外在環境的肯定,但讓她內在更有自信走這條演員路。未來她希望做些「差」的角色,她覺得在如今邪惡的社會,人變得邪惡是社會「逼」出來的,希望在電影藝術中探討人性,「我覺得人的生命力比想像中強得多。」而當下的香港電影正形成一股新的浪潮,電影開始關注人、關係和交流,她樂見香港有更多文藝片,並感恩能參與其中。會不會期待金像獎提名呢?Angela說︰「有就好,沒有也不打緊的。」
微塵,有如其名。細細的一點不起眼之物。但累積起來,卻能成就這個凡塵俗世。而演員能把握到的,就是將那紅的塵埃,靈魂的塵埃,在電影的光影中無限放大。
Text: Surman Woo
Camera: Kayan Wong、Joffe Cheung
Video Editing:Lau Ho Chun
Photography: KW
Hair:Cooney Lai
Makeup:Jenny Shih
Stylist: Daniel Che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