蒐集經年月沉澱而成的肌理  非一般古道具商——「黑池」

踏進「黑池」即踏入昔日的美好世界,經由年月沉澱的美好聚在這裡,時間不被日出月落所打擾,通通停止了流逝。光影於件件舊物的隙間滲透,為這些古道具帶來新氣,新人與舊物共同呈現出美學的所在,觸碰與回應間可感知世界萬物之靈。

 

主理這個地方的Pete Man是個古道具商,看起來文質彬彬別具一份沉穩,年僅33歲的他於港日兩地共收藏達4萬件古道具及古物,但一旦說起古物們的故事温文爾雅的他瞬間就會變得喋喋起來。比起生意上的買賣,他更追求「格物致知」,探討物品背後蘊藏的文化將其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份,再透過會客交流推廣古文化中的哲理與美學。古道具本於明治時份稱為「骨董」,是外來語,由法文Antique 演變而來,時至今日其實還沒明確的定義;美國人就定義為一百年以上,經過人手處理製作而不分稀有程度的古美術品;日本人就稱為「昔ながらの日用品」即昔日俱美好意義的舊物。古道具與舊物有所不同,對pete來說舊物沒有文化醞釀在其中,相反則古道具則充滿文化細節,「譬如木材與竹的分別,陶瓷也有白瓷、粉引和貫入,需要看得多吸收得多才會認識,所以為甚麼需要一個人去推廣文化,我就想做這個角色。」

 

古道具商人之資格

16歲是個青春耍樂的年齡,但當時的pete已受到一本柳田國男民俗學的書籍啟蒙而愛上古道具,往後的10餘年間,布料、木材、陶瓷、金屬配件和玻璃通通都是他囊中之物,更懂得如何修復家具。各種古物放滿工作間及居所,最多的是木製家具,身在其中,倍有恬靜閒適之感。自然的木料配上精緻手工,這些美物會吸引你去追求細節,引誘你去探究那一個曾經存在的美好年代。古道具有趣的地方在於其經年累月所得的使用痕跡,叫人忍不住要思考為甚麼會用杉木為住宅建構骨骼祈?大正時期的木家具又為何會用上貓爪雕刻?透過圖案東西想表現怎樣的體驗及意識? 這些對物品自帶文化的反思總引發人們作出 「格物致知」的回應,「格物是我的日常,就是去找尋原本的真理,了解事物的本質後分析後沉澱再消化,「致知」就是可以將所得的感悟告知其他人,如果失去了格物,我就只會是一個普通的零售商。」憑著足夠理解後,就會懂得分辨出物品所屬年份和細節,擁有這樣的能力才可算位合格的古道具商人。甚至有些舊物在覓得時已失去原來功能,作為它們的新主人,可以經由修復重塑物品的可能性,例如將俱140年歷史的櫸木製格子戸改裝而成趟門,再造後又是一趟新生。看來古道具與人之間也要講緣份,若能以雙手溫度賦其意義,自然也會繫出愛物之情 。

 

古道具誘人,因當中充滿令人仰慕的日本文化元素,這與當地森林信仰體系佔很重關係,四季分明使日本擁有得天獨厚如詩畫般的自然美景,種種與自然相關的概念和文化隨之而生。他說日本人重視身體上的直覺去理解事物,日本人會以「間」為中心去思考,「間」即是人與物之間的關係、空間與空間的間隔,是虛的存在也是負設計中常出現要思考的點,「繪畫中的間他們稱為留白或余白,音樂中的間被稱為餘韻。以上也需要時間去主觀感受才懂得。」觀物為鑑,從美學中感知出物件對人的意義、找到對自身真正重要的價值,「這些細節是古時設計或工匠的想法和審美觀,也與「黑池」的命名也有關,有古書中記載「黑池」是日出與日落的中間時間(即中午日蝕),有一名青少年在海邊看著天空的情景。從日到晚的狀態是從日間走進黑池時所體現的『沉穩』正是我所追求的,對我日後設計家具時線條和造型上的直觀有幫助。」

 

和洋與折衷

崇日除了是羨慕當地人坐擁與大自然的良緣,也是一種尋找身份認同的渴求,我們也追求美好文化所帶來的幸福,也盼望得到大自然的庇佑。其實島國日本與小島香港的城市結構接近,唯相比下,香港缺少了很多大自然及自身歷史,人們疲於生活令所得的感知有限。Pete認為香港需要一個文化媒介重塑美學,決定盡己力藉古道具呈現出心中的美,「香港人追求的是『穩陣』,一切都要快,買要買歐洲傢具,設計也留給設計師去做,大眾的審美思考都受外來文化影響,只一味作吸收卻未有建立出自己的風格定義……」

 

而在談美學前,首先要知道甚麼是美,美學本自於希臘字「esthetical」,這個字指的是感覺,再追溯下去,是為何某種風格或事物可以喚起你的相應感覺?黑德國哲學家格爾在其《美學講演錄》一書中提出「美就是理念的感性顯現」,「所謂審美的感官也需要文化修養,借助修養才能了解美,發現美。」這種修養以知識為基礎,當我們每讀懂看懂更多時,才會發掘到美的所在,從而發展成一套獨特定義。Pete對美也有自己的看法,「對我來說是意識現象與客觀表現手法的對撞,透過具象的東西來表現出每人意識不一樣的體驗而有各自判斷的狀態。小時候很愛茶色,一直認為茶色就很美。後來長大後會理解這色澤的美源於看過一本江戶紋理書藉提及茶色的江戶裙及寺子屋机,把色澤分為白茶色、燻茶色、媚茶色、鳶茶色、千歲茶色等等,從名字發現與生活中的茶相關。這些不單指造型的美,而是設計色澤的人能把飽和度減少而表現出不同的狀態。這就是對美表現的追求,(以具象)追求一個特定狀態就是「美」。」日本人很擅長去製造「美」,全因他們重視生活品質,認為「器」是構成生活的重要道具,故每一件所用的日常單品都會對細節有嚴謹追求而達致不違和。絲毫不差的量度、獨具匠心的手工、智周萬物的感知,這些結集成「美學」並在每件古道具上可體現。

 

若然要工藝要達到日本的水平,現時香港的確是遙不可及,但隨著近年越來越多文學及歷史的專員去談論美學,的確拉近了美學與生活的距離,可見步伐是所朝的方向樂觀。「我曾經去過幾次(日本栃木縣)「益子陶器市」,發現很多人會排隊買陶瓷也會去聽講座,看得出日本人對工藝的好奇心很重。如果港人對的好奇心增加對本地工藝就有幫助,但如果好奇心不足,持續這樣下去只有工藝師努力地做卻沒有回報,有很多工藝師會因此失望。」在這裡,他再提出「和洋折衷」的重要性,是要吸收外來文化的好,融合並自立出本地文化,「有如日本人以往將古道具稱作「骨董」,但它本為外來語,所以就興起了「新骨董主義」。由當地工藝師一起交流辯論,過程中沒有對與錯,每個人可以發表自己的意願,其他人又會理解別己的想法。如果香港可以多一點文學及歷史的專員去談論美學,達致「和洋折衷」,就可以拉近美學與生活的距離,最好有屬於本地的工藝定義,那整個本土工藝就會有進步。」

 

記者:KKW

攝影:huihongn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