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竹藝創作中理解自然規律 《二回》將竹細工融入日常

竹編技藝,曾是香港最常見的工藝之一。在塑膠尚未普及以前,各種「山貨」,如竹籮、鍋刷、筲箕、蒸籠,甚至椅子等等,都是尋常家庭最愛的日用品。然而「山貨」雖實惠又耐用,卻因美藝不足造工粗糙,使這門工藝一直都未有被大眾重視。《二回》的創辦人Angus,便曾經委托本地廠商訂製藤椅,成品卻極為參差破爛,讓他甚感不甘。於是他決定自己落手製造,後來更自學竹編技藝,到京都觀摩,為傳統的「山貨」注入匠心靈魂,以昇華至藝術的高度,將大自然的美學通過器物真正融入生活當中。最近他更把工作室從市區搬到離島,嘗試以工藝感悟人與自然之道。

當竹編成為生活習慣

香港常見的竹藝類別有蒸籠、築棚及紥作技藝,但有關竹細工文化的資料卻寥寥可數。回想當初自學竹細工,Angus除了不斷查看相關書籍和影片,還主動請教來自中國和台灣的竹藝師傅,漸漸習成基礎的竹編技巧。隨後他趁著到京都旅行期間,向日本知名竹藝師小倉智惠美求學,從而更深入了解竹藝源遠流長的文化歷史結構。

竹編製作工序繁多,Angus習慣於購置竹材後先「開竹」,把材料「粗割」成合適長闊的竹條,再作乾燥處理,隨後還需因應作品的特性需要,人手逐條仔細「定闊」和「定厚」。除了竹編作業前的所有繁瑣預備工序,編織後的成品亦需要放進蒸爐,利用高溫蒸氣融掉竹材表層的蠟,使成品變得光滑細緻。取名為《二回》,源自竹編圖案往往需要重複編織兩次,才能使成品結構變得穩固。竹編似是一種圍繞「重複」的工藝,Angus回想起初接觸竹編,其實對冗長的準備工序感到沉悶無趣,但隨著研究竹編的時間漸長,這種重複性工序已成為他不可分割的生活習慣,就像是別人執筆寫字一樣平常:「而家(重複的工序)變咗生活習慣,習慣到覺得有啲奇怪。開竹材其實係好煩好悶,但竹藝就係需要咁做,做一件作品就要完成呢啲工序。」

竹藝源於自然

竹藝與大自然的關係向來密不可分,除了因為竹材必須取之自然,更是因為竹編的編織過程,往往會受限於材料的自身特性:「竹藝嘅編織方式同材料本身都好有規範,例如竹材唔可以拗得太彎,亦唔可以對摺。如果你想放自己嘅元素、美學入去,其實係需要好多力氣,亦只可以喺一個好細嘅空間去改變,需要嘗試好多次,先會做到你心目中嘅作品。」竹材選擇眾多,來自不同地區的竹材均有著不盡相同獨特表皮、硬度和韌性,Angus常要因應竹材特性而決定成品造型,設計大多順應自然,不能予取予求:「有時覺得大自然俾咩你,你就要跟返佢,冇得要求咁多,作品會就返個材料。慢慢會明白大自然嘅威力好大,人只係用緊佢嘅資源去滿足自己想製造嘅嘢。」

今年春天,Angus把工作室由工廈遷至坪洲。從相對熱鬧的坪洲碼頭起行,途經開滿群花的安謐小徑,再順著樹木竹林繼續往前走,轉眼便來到Angus位於坪洲海邊的工作室。他直言從前生活在喧鬧狹窄的工廈空間,創作時總聽到裝修行車聲,作品便會投放較多與城市有關的元素。不過,自從工作室遷至坪洲,偶會整天也聽不見人聲,只有海浪雀鳥聲作伴,便會得到很多有關自然的靈感。創作空間鄰近山林海洋,除了吸入的空氣有所改變,還見證著每天的日出日落、不同植物的生死狀態。隨著對自然環境的認知日漸增加,作品也理所當然地轉為圍繞自然。

Angus相信工藝、創作者和環境三者之間會互為影響,而不同的工藝亦需要不同的環境氣氛。竹細工的製作過程複雜精細,要求竹藝師放慢節奏,穩住情緒,平靜心境以專注投入每個工序,故需要一個寧靜的作業空間:「我諗每個工藝都需要唔同嘅工作氣氛,而竹編就係需要寧靜嘅氣氛。如果係好趕時間嘅話,咁作品就唔會好,亦唔會做得精準,咁其實係要暫停,唔好再繼續。呢個係竹藝嘅要求。」

以竹藝訴說城內故事

《二回》除了製作咖啡濾杯、茶器和竹碟等不同的日用器物,務求把竹藝美態融入日常生活當中之外;同時亦有創作結合意象與工藝元素的竹藝作品,使竹藝不止停留於工藝層面,更成為能表達創作想法、與觀者溝通的藝術創作。最近Angus正埋首製作以「石牆樹」為主題的竹藝新作,嘗試以竹編探索城市與自然之間的共生共存關係:「石牆樹結合咗城市、植物同人呢三個元素。以前嘅建築先容許有石牆出現,植物喺石牆空隙間生長而變成石牆樹,而家唔會再有呢種植物喺城市出現,因為建築嘅建造方法已經唔同咗。」

香港的竹編文化才剛萌芽,問到Angus為何選擇堅持在香港推廣竹細工文化,他坦言盼能透過《二回》的竹製品,使竹藝貼近日常,並逐漸融入這個地方和這個時代的生活當中,使大眾能理解到竹藝的美態。Angus深知要使竹編工藝變得普及定必需要一定時間,但既然竹編本來便是一種要求創作者放慢節奏、順應自然的藝術,相信《二回》亦會隨著其沉穩而堅定的步調,逐漸令更多人看見竹藝的美。

Interview:Nico Tang、Jenny Chan
Text:Jenny Chan
Video Directing:Jenny Chan
Camera:Kayan Wong、Joffe Cheung
Video Editing:Kayan Wong
Photography: Lau Ho Chun
Venue:二回 Yiwooo